绝色

176 学会放手

早上七点半，许博远慵懒地从温暖的被子里爬起来，拉开酒店公寓的窗帘，青灰色的天空飘着几朵绵羊一样的云，街道上的车并不多，可能因为并不是主路的原因。

密码锁的门禁被从外面打开，梁易春拿着早餐进来。

“你醒了。什么时候醒的？”

“刚醒。”许博远一边说着，一边把穿到一半的白色长袖衬衫的另一只袖子套上。

“走了好几条街，才打听到有中餐馆卖肠粉，给。”梁易春把打包的中式早餐递给许博远。

“谢谢。”

许博远真的很感动，在异国他乡还能吃到自己喜欢吃的，梁易春这个大哥对自己是真的用心。

“博远……有件事必须和你说。昨天晚上我们5个开会碰了一下，决定……一致决定……下一场不要你上场了。”梁易春说。

许博远赛前因为粉丝拥挤意外受伤，却还是坚持打完了比赛。比赛赢了，中国队队内的情绪却怎么都高涨不起来。尤其是百步穿杨反应最激烈。

“如果这个冠军需要拿他的命换，我情愿现在就退赛！回家！我们现在就回国！”

这并不是嘴上说说，也不是几个爷们意气用事。这真的是很难的决定。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，还代表背后的俱乐部的利益，也代表国家。出了国，个人永远不可能只代表个人，既然已经参赛，那就身不由己。

“对不起！拖累大家了！”许博远说。他低下头，把表情全都深深藏在长长的睫毛底下。

不能参加下一场比赛，他第一反应不是失落，不是为什么，而是为给队友造成的困扰而难过。

“现在形势不太乐观，伊朗目前全胜，很可能小组第一出现。如果我们下一场赢了可能会以第二名的身份出线……提前遭遇A组第一日本队。日本队很强，目前也是保持全胜。”梁易春说。不让许博远上场的决定真的很难，因为目前国家队的阵容，他们真的离不开这个屡次创造奇迹的剑客。如果下一场不能赢，就没有以后了。

“下一场我们会拼尽全力，如果能进半决赛，你能不能打比赛，再看你的身体情况。没有你的情况下，如果我们连阿联酋都赢不了，那么即使有你在，打日本也很难。”梁易春说：“不过，我的意见，你现在就回国治病！不要在这耗了！”

“咳嗽的原因查不出来就换家医院，还有医生不是说如果血液检测的结果一直偏低就需要干预嘛，已经这么久了，不能再拖了，你早点回去住院吧。”

许博远什么都没有说，低着头。

“博远，我不知道你对未来究竟做何打算。如果你心存梦想，有远大的抱负，我希望你能知道，为了那个长远的目标，有时候必须牺牲眼前的。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，成年人需要有为梦想努力头破血流的决心和勇气，但是成年人更应该有在碰个头破血流之前及时止步的理智！你需要好好想想，什么时候该停下来！”

梁易春和其他人一起训练去了。一个人的许博远望向窗外，思考着梁易春的话。灰色的发丝在灰色的天空下映衬着他灰色的心情。

东京。同样的时间。叶修从噩梦中醒来，汗水将枕头完全浸湿。醒来后，他下意识地还打了个寒颤。

叶修拿出手机，翻到许博远的名字，大拇指放在上面却没有拨通。他说他不想见他，不想听见他的声音。

“喂，沐橙吗？”叶修最终拨通了最信任的人的电话。

电话那头传来还懒在被窝里的撒娇声音。

“修，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？”

“没什么事，起早了。”叶修说。

苏沐橙揉揉眼睛，裹着被子坐起来。

“又梦到哥了？”苏沐橙问。叶修打电话来都是有事才打，没事打电话的时候，只会因为苏沐秋。

“又梦到那天……”

苏沐橙紧咬下嘴唇，却还是一副温柔平静的嗓音：“修，哥知道你想着他。他也会一直守护我们的。”

叶修点燃了一根烟，烟灰差点掉到床上。

“我跟你所过，那天的事，有一些记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想不起来。我很想想起来，可就是……但是刚才在梦里……好清晰……我见到秋了，他就站在那里，人行道的另一面，微笑着等着红灯，他向我挥手！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。信号灯变了，他笑着向我走过来！然后一辆卡车……血……全都是血……所有的一切都是红色的……”

苏沐橙的眼泪唰就下来了，但是她隐忍着，没出声。

“这些年我一直试图想起来，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在故意逃避……梦里明明那么清晰。如果……如果当时我不是站在马路对面……如果他不是要走过来找我……如果……该死！”

“修，不是你的错，不是！不是！这是命！是命！我们都无能为力！”苏沐橙用手捂着嘴，忍着哭声。

“是命啊！”

十五年了。叶修和苏沐橙，两个人都以为可以走出去，可是结果从来没有走出去。他还在那里，在信号灯下，面带世界上最美好的笑容，十五年后，亦如少年。

“不知道为什么……刚才我也梦到许博远了。”叶修说：“有那么几个瞬间，我分不清他的脸和秋的脸，倒在血泊中的人影不断的变换，两张脸叠加在一起。这几天我总是会梦到他，我梦到许博远浑身是血倒在我怀里……我不知道……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什么。有种说法梦有时会预示未来……这样的梦，这样的未来……是要警告我什么呢？”

苏沐橙在电话那头很安静地听着。有时候她也不理解叶修对许博远为什么那么在意，可是当她在全明星表演前见到许博远真人，她似乎理解了。他就像一个梦中的幻影，美好的并不真实。他笑起来很好看，虽然他不常笑，温柔的像清风，充满治愈的魔力。

也许，许博远的存在，不用他做什么，只是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救赎。

“修，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……不要太执拗了！如果你那么在意他，就跟他说实话，告诉他！不要再考验他了，不要再折磨彼此！如果他不能通过考验怎么办？如果他没有信你怎么办？如果他最后没有选择你，又该怎么办？你现在不是就在日本吗？为什么不去找他，去见他！你不说清楚怎么知道结局！你不说清楚，怎么让他选择！如果他不选你，你们就这样就此错过吗？真的可以吗？”

“我不想给他压力。”

“哪有那么多水到渠成！哪有那么多万事俱备！我们正是因为不成熟才需要成长，人生也正是因为会犯错才能不断进步！你要选他和你一起实现理想，你觉得他的才华一定可以弥补你缺失的那份专业，你觉得你们有着同样的追求，那么就别管那么多条件，别管时机，告诉他！这样，才不会后悔啊……”

梦究竟代表什么，没人知道。苏沐橙只知道，那双来自哥哥温暖的手，再也无法紧抓。所以，苏沐橙才这样在乎叶修，叶修就是她唯一的亲人，就是她所有的牵挂，就是她全部的情感。她不会放手，一时一刻都不会松。同时她也希望，叶修也可以抓住温暖，不会松手，不会后悔。

梦想，如果它很远大，那么为了远大的目标，有时候必须放弃眼前的。学会放手，是为了更加紧紧的抓住！因为抓住了就绝对不会再松开。

许博远出现在了中国队的训练室。

“大春，我想好了。我现在就回国。”